第 9 章_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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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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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石清源死活不让赵鸢结账,赵鸢见他皱着眉几乎要翻脸的模样,觉得在这样一个场地高雅的私房菜馆推推搡搡抢着埋单实在不雅,只好答应了。

  不过,她也死活不肯要手串的钱,最后也是嘟着嘴生气:“石老师这样子,我们朋友也做不成了!”

  石清源只好也退了一步,笑着说:“好吧,不过我招呼还是打在前面,你先生公司的单子,还是要走流程的。”

  他不提,赵鸢哪还想得到单子!含笑点头说:“这个自然,公是公,私是私。”

  石清源很满意她懂事的模样,慨叹道:“刘总真是好福气,娶到那么好的太太!”

  赵鸢斜飞一瞟:“石太太难道不是人中之凤?”

  石清源嘴角一沉,掩饰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说:“她也蛮好的。”

  赵鸢电话响了,她接起来说:“厉晴,今天不上课?”

  厉晴怯懦如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我今天又去做了B超,医生建议我把结节开掉,说回声不太好。”

  赵鸢急忙说:“那听医生的呀!早点开掉也好的。打算什么时候住院?”

  厉晴说:“今天附属医院正好有空床位,赶紧办了手续搬进去了,机缘巧合,好容易约到一个主任医师动手术,明天下午就开。我老公也才知道,但他这几天在外地出差,说好叫我婆婆来医院照顾我。”她吞吞吐吐的,最后说:“我有点怕……你明天能不能……来陪陪我?”

  下午一般要到幼儿园接豆豆,但是厉晴的婆婆确实不如赵鸢的婆婆,赵鸢踟蹰了一下,毅然说:“好的,明天下午我来附属医院陪你。”

  她怀上了心思,挂掉电话一抬头就看见石清源征询的目光。赵鸢说:“一个闺蜜明天动手术,叫我去陪陪她。”

  又多了句话:“她挺可怜的,结婚六年了一直没有怀孕,好不容易准备去做试管了,又摊上了甲亢和甲状腺结节,只怕进程又要拖后。”

  石清源摇摇头,耸耸肩,说:“女人家生孩子,跟鬼门关过一遭似的。讲真,如果可以不生,不生也好的。”

  男人家说这样的话极其少见,赵鸢听人说过:夫妻俩不育,问题在男人身上,通常不会离婚;但问题在女人身上,离婚的几率就很高了——很黑暗但也很现实,女人再要求平权,生育功能还是摆脱不了的附加项,甚至不是你打算了丁克就可以丁克的。

  赵鸢随口问:“石教授的孩子多大了?”

  石清源说:“四年级,十岁了。”

  算来他应该是正常婚龄结婚生子的,但是刚刚那转瞬即逝的落寞,又叫人好奇。赵鸢想八卦地问一下,但交浅言深是社交大忌,还是缄口了。

  第二天,赵鸢中午就来到江洲市附属医院,挤不上电梯,哼哧哼哧爬了七楼才找到厉晴的病床。

  厉晴已经换上了病号服,靠着枕头打盹儿。一边是个打扮精致的老太太,也在椅子上打盹儿。赵鸢去厉晴家玩时见过,知道这是厉晴的婆婆,正儿八经的江洲本地人,郊区住户拆迁之后有点小钱,算得上家境不错,所以老太太简直贵妇人似的。

  人家在打盹儿,她不好贸然问好,倒是轻轻触了一下厉晴的胳膊,厉晴本没睡熟,一下子醒了,笑道:“嘿,这就来了?”

  “什么时候进手术室?”

  厉晴抬头看看钟,说:“还有一个小时吧。”

  叹了口气说:“B超做的不好,我挺紧张的。”

  “没事的。”赵鸢宽慰她,“别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的。”

  她们悄悄地聊天,椅子上的老太太一直睡着,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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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没有注意她俩。

  一会儿,护士过来了,冷静地一条一条提示厉晴做好术前准备工作。厉晴的婆婆这时候才睁开眼,对适时喊了“张阿姨”的赵鸢点点头,又对护士说:“让你们费心了。这手术要多久啊?”

  护士说:“甲状腺的小手术,我们主任半个小时就能开好,但是做切片病理,要多等半个多小时呢。”

  “哦。”厉晴的婆婆客客气气,优雅地谢了护士,但厉晴被推出病房的时候,赵鸢分明又听见她低声地叹气:“都28了,还得这个病!小区里其他人抱孙子玩,就我眼巴巴看着……”

  赵鸢和厉晴的婆婆在手术室外等待,好久都尴尬地无话说。

  赵鸢盯着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终于首先打破了尴尬的寂静,说:“阿姨,你别担心,医生说就是个小手术。有结节,早点开掉就好了。”

  厉晴的婆婆冷漠的脸上露了一点客套的笑容:“我们平时叫他们小的早睡早起,多锻炼身体,他们呀,就是不听!生了病,自己受罪,家里人也跟着受罪。你看晴晴她亲爸爸妈妈,都在老家带孙子,只把女儿当泼出去的水。我们老的不出力,谁来照顾她呢?”

  打开话匣子,这个五十出头的半老太太就收不住了,查户口一样问了赵鸢一些问题,然后夸张地慨叹道:“你看看,你看看!同样是结婚六年,你女儿都五岁了!我那时候叫晴晴早点生,非说她带初三不能掉课,一耽误就生不出来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赵鸢觉得这全是谬论,可是身边是个自以为是的老太太,她还能怎么驳斥?只能陪着笑笑。

  老太太还打开她的朋友圈让厉晴看她收藏的养生鸡汤,还有些女德文章,最后慨叹着:“我们那时候做女人多么无私!为老公,为孩子吃了多少辛苦也心甘情愿!现在的女人哦……”

  赵鸢实在烦她烦的不行,强装笑脸装的脸都要抽筋了。终于护士的呼声解救了她:“厉晴的家属在不在?”

  两个人到窗口,护士把开出来的一个小肉瘤给她们俩看过了,然后指着上面露出一点点菜花状结构说:“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开出来情况不好,马上要去做病理切片。主刀医生在检查其他地方有没有转移。”

  刚刚还能谈笑风生的两个人,突然间都吓傻了,不断问护士:“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护士同情但冷峻地望了两个人一眼,一句话都不多说:“你们别心急,等病理报告出来吧。”

  忐忑不安中过了极其漫长的半个小时,又过了半个小时……

  厉晴在麻醉状态中被推出手术室。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皱着眉一句话不说,到了病房帮厉晴掖了掖被角。厉晴正好麻药醒过来声声作呕,老太太厌弃地说:“怎么回事?我拿个盆去。”以此为借口避开了。

  盆刚拿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边摘口罩边过来,问:“谁是十六床家属?”

  老太太“咚”地一声把空塑料盆扔给身边的赵鸢,说:“我是家属!”理直气壮丢下儿媳,跟着医生出了门。

  赵鸢只好自己拿盆等在厉晴旁边,她干呕一次,赵鸢就紧张一次,怕她脖子不能动弹,呕吐物会造成窒息。但厉晴干呕了很久,也没吐出什么东西,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又闭着眼睡过去了。

  老太太再次进来时脸色更难看,擦着粉底液的脸仿佛底层是黑沉沉的,上头浮了的一层白根本掩盖不住。她进门就大声打电话:“在七楼十六床!嗯,你自己老婆你不来?那你就当见最后一面吧!”

  闭着眼睛的厉晴眼睫动了动,赵鸢似乎看见了一些水光,但又不真切。她夹在这婆媳间格外觉得尴尬。想问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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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病理出来的结果不好,但是又怕触痛了人家,只能借口去打开水,到病房外头透透气。

  病区有医生的介绍。赵鸢很快找到厉晴的主治医生,怯生生问:“医生您好,我是十六床厉晴的好朋友,想问问厉晴她的情况。”

  医生虽然很疲倦的样子,但很友好地推推眼镜说:“哦。先那个是她婆婆对吧?我跟家属呢也说了。厉晴这个甲状腺肿瘤是恶性的,不过幸好开的早,而且是恶性程度最小的乳_头状癌,癌细胞还未扩散,这次应该全开掉了,甚至都不需要化疗,及时服药,定时复检,五年乃至十年的存活率很高。你不要太担心。”

  在噩耗里,医生的话还算给赵鸢吃了一颗定心丸。

  赵鸢感激地说:“谢谢医生!”

  医生笑笑,继续写他桌上好像写不完的病历,随口问:“她老公在外地?”

  赵鸢说:“不是,就在本地国企,这两天正好出差,可能请假难吧?”

  医生“哼”了一声:“再难请假,老婆动手术也请不了?国企福利好、规矩轻是出名的,才不至于这样子!她这情况,以后要保持好心情,还要注意及时服药,特别是这五年,甲状腺全部切除之后,功能丧失,必须用甲状腺素药物弥补,身体的适应也有个过程,药物多少也有些副作用,家人一定要理解。”

  赵鸢想到了什么,问:“这个药,影不影响怀孕?呃……试管那种。”

  医生抬脸看了她一眼,说:“你和患者婆婆的问题一样嘛。普通怀孕风险较小,过两年复查没问题就可以试试。但是做试管要大量用到激素,会有些麻烦。实在想要孩子,总得多过几年再看。你说命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

  但是,赵鸢也可以明白老太太当时难看的表情何来。她哀叹了一声,出门恰好看见老太太鬼鬼祟祟背着人,站在墙角跟谁打电话。不知是不是情绪有些激动,说说声音就高了:“……妈告诉你,妈等不起!预后至少五年!五年后不知道还生不生得出来?抱养我是不认的,没孙子我也不认。人家二胎都生了,你叫我一辈子抱不上亲孙子?!……我告诉你,你选她,就没我!”

  赵鸢的心“咯噔”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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