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_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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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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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清源大方落落道:“对,这件事应该可以帮上忙。我上次已经和教育局的朋友说过了,等报名前再催问一下。你把小孩的名字写给我。”

  赵鸢在小包里翻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从来不随身带纸笔的,赧然说:“我在微信里发给你吧。”

  石清源点点头,喝了口咖啡,静静地看赵鸢低头发信息给自己。

  片刻信息就发好了。赵鸢已经听见石清源的手机响,但他并没有看,反而是一直带着笑在看她。

  外面的小雨还在“沙沙”地下着,玻璃窗上布满细细的斜线,星巴克里低细而悠长的背景乐回荡着,瞬间让人有种难得的岁月静好的滋味。

  对视了不知多久的两个人互相一笑,又低下头来各自啜饮咖啡。

  终于,石清源说:“为什么每次看你,你都那么美?”

  赵鸢也不是初入社会的人了,男人这话说得明明有些逾矩,可是她居然丝毫没有觉出不对劲来,反而羞涩笑道:“你取笑我。我今天下午帮一个闺蜜搬家,弄得灰头土脸的……”她摸了摸毛糙的头发,不由自怨:“真是……头发都跟炸毛狮子似的了!”

  石清源笑了起来。

  赵鸢把束发的雾霾蓝皮筋摘掉,手指扒拉着一头卷曲而有光泽的长发,打算重新扎起来。

  在男人的眼里,那瀑布似的发顿时散开,优质洗发水的香调幽幽弥散,她没有染其他颜色,黑色卷发毫不焦枯,光泽也和水流似的顺着头发的卷度、又顺着男人的目光,斜落入她高耸的胸脯上。

  亦是简简单单、极富质感的雾霾蓝羊绒衫裙,灰色披肩上别着一枚拉长石绕线胸针扣,凝神能看出做的是有些抽象的美杜莎的造型。

  石清源便可以大大方方地端详她的胸部or胸针扣,然后大大方方评论:“这个新设计我在你朋友圈里看到晒出来,没想到戴在身上这么好看!”

  “瞎做做的。”

  “又谦虚了哈!”石清源笑着说,“你是不是特别爱看书?美杜莎的故事?美艳而杀死一切看见她眼睛的人?”

  他特意凝视着她的眼睛,带着不粗鲁的戏谑的笑容。

  赵鸢笑起来:“大概作品是当时情绪的体现吧?那一天真的希望自己像美杜莎一样富有神力,便是之后被斩下头颅也在所不惜——可实际上,我想象的多强大,自己就有多懦弱。”

  石清源定定地凝视着她的脸,好久才笑道:“生活中的不如意太多了,肥皂电视剧、网络都喜欢爽文模式,就是因为我们在现实世界中有多懦弱,就渴望在非现实的世界中有多强大、任性、无往不利。但是吧……”

  他无意识地搅动了一下面前的美式咖啡,含着笑意继续说:“我喜欢直面自己的脆弱,也喜欢直面自己的欲望。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正视才行。我发现当我开始敢于直面自己的弱点时,弱点似乎反而容易攻克了——大概逃避只会把弱点埋藏得更深吧?”

  赵鸢简直有些崇拜他——他坚定、智慧、有淡然的气质,非关假装,而是真真切切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她叹口气说:“哎,我如果能像你这样就好了……我这个人啊,真遇到事就没主见了……”

  石清源看着她的眼睛,表情自然,但赵鸢偏生觉得他眸子里就是带着一些浅淡笑意和脉脉情意。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我能帮你吗?”他声音低沉,赵鸢的耳朵里一阵舒适,大脑似乎震荡了一下,之后变得雾蒙蒙的,像是喝咖啡喝醉了,却忍不住还想继续听下去,沉浸那晨间云朵一样低沉柔软的声音里,把自己的困倦和烦恼一并埋进去。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石清源的问题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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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完了,而她居然没礼貌的毫无回应。赵鸢掠了掠耳边一缕碎发,期期艾艾说:“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

  “刘总他——”他挑了挑眉,话说半截。

  赵鸢忍不住入彀:“他,他对我挺好的。”

  说完觉得不对,人家又没说刘总不好,她这不欲盖弥彰么?顿时脸有些发烧。

  “家庭中的烦恼都是类似的。”石清源很善解人意地耸耸肩,“其实我懂。譬如人家总认为我和我妻子是神仙眷侣,其实……”

  他带着苦涩地笑了笑,啜了一口浓苦的美式,又叹了口气,才说:“其实我们也几回闹到了离婚的边缘。我只是想着她的可怜,如果我再狠心抛弃她,她日后该多么孤独,多么自责,多么自暴自弃!而且,她身体不好,又中年了,未来也很艰险了。”

  赵鸢越发觉得石清源是少见的好男人,由衷地说:“真的,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我一个朋友,就是二中的那个老师,也是生了病,但是既没病到要死要活,也没病得会倾家荡产,只不过是要延迟几年要小孩,她丈夫和公婆就恨不得尽快把她扫地出门。”

  石清源有些诧异,既然变作义愤填膺:“这种人心肠太黑了!我妻子当年也是重病,而且确定不能生育,我顶了我父母多大的压力!孩子都是收养的。有的男人真的是很无情无义了。”

  他摇了摇头,突地来了一句流行语:“是不是叫什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赵鸢“噗嗤”一笑,妩媚顿生:“是呢,我们家刘建军也是大猪蹄子!”

  她见石清源有些诧色,不由捂着咖啡杯盖,俯下脸笑得“咯咯”的,先是真笑,后来不知怎么有点想哭,索性把脸埋在胳膊弯里,让人分辨不清。

  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玻璃上的雨水被外头的灯光照得金光点点,赵鸢和石清源谈笑风生,回头时才发现已经挺晚了。

  “你太幽默了,今天真是开心。”赵鸢笑得脸红扑扑的,掠了掠散落在鬓角的一缕卷发,笑道,“我请你吃晚饭吧。”

  石清源笑着说:“星巴克有什么饭好吃?蛋糕太甜了,我受不了。”

  “怪不得身材保持得这么好!”赵鸢一边说,一边打量他,顺便和刘建军中年发福的大肚子暗暗做了个比较,说话也较刚开始放肆。

  “吃火锅?热粥?干锅?总之,来点热乎乎的吧。”

  石清源说:“不了,晚上还要约个学生看图。火锅或炖粥吃完,只怕到了学生归舍的时候了。干锅也慢。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吃快手菜?”

  他大男孩似的,神秘地挤了挤眼睛。

  赵鸢好奇起来,点点头说:“好的呀。不过说好了今天我埋单。”

  石清源笑:“真不是和你客气,这个单还是我到时候买比较合适。”他又挤了挤眼睛,眉眼弯弯,落在光里的半边脸好像某个韩国大叔级明星:“跟我走吧。”

  赵鸢撑伞跟着他出了星巴克的门。

  石清源没有带伞,把大衣领子一竖,好像就打算往雨地里冲。

  赵鸢忙拉住他,嗔怪道:“头发会湿的!”自觉地把伞挪了半边过去。

  走了两步,感觉到一些不便——他个子高,她得花吃奶的劲举着伞,风一刮,那伞就歪歪斜斜顺着风向跑。

  石清源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了伞,自然而然地和她合撑着,而且自然而然地把伞面向她倾斜着。

  赵鸢心里温暖,先还刻意保持一些距离,竭力不和他有触碰,但是密密的江城的冬雨打下来,她的右边的长卷发上渐渐凝结了许多晶莹的雨珠,赵鸢不由靠近了些,胳膊碰着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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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好像低头看了她一眼,把伞又挪近了她。

  赵鸢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你别淋到了。”

  石清源说:“我没事。”

  赵鸢抬头看过去,他的脸落在路灯的剪影里,轮廓带着金光,那柄伞也落在剪影里,半透明的伞面勾勒着一枝又一枝纤细绽放的玫瑰花。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心里涌起一件大型的珠宝作品:14k金的链,暗红色的宝石,串成巴洛克式的奢华项链,把串链捧给公主是一位年轻的绅士,身上飘着淡淡的古龙水气息,笑得风清月朗。

  突然,石清源把她的腰一带:“当心水坑!”

  赵鸢这才看向脚下,几乎是蹦跳着避开了一团亮晶晶的水洼,但是鞋跟还是蹭到了,差点一滑。

  石清源又及时扶住了她,然后松开了手,说:“对不起。”

  赵鸢知道他抱歉的含义,心里却有些不满他的生分,她低垂下头好像不高兴似的:“道什么歉啦?明明是你在帮我,好了吧,弄得我都不好跟你说‘谢谢’了!”

  男人没有回复。而她偷眼望去,恰见他含笑的眼神。

  他说:“我不是道歉别的,是道歉带你来这个地方。”

  这是那栋漂亮的街边商场背后的一条小弄,还是坑坑洼洼的老方砖路,被路灯一照,水洼是亮的,没水的地方反而是黑的。雨雾蒙蒙,在路灯下仿佛飞霰无数,而他们的影子恰好落在身前,长长的两团,渐渐被压缩、压缩……逐渐在水光里凝成黑乎乎的一团,过了一会儿,又被下一盏灯拉长、拉长……

  小弄里其实不冷清,沿着十来米的弄堂口,有好些小摊摆在屋檐下,有些小摊前还排着队。

  “这里我常来,有一家的鸡蛋灌饼特别好吃!”石清源悄声说,然后指了指一处屋檐。

  接着他又赶紧说:“不过,估计你是从来不吃这种东西的吧?”

  赵鸢笑道:“谁说的呀!我上学的时候,基本每天的晚饭就是各种小摊小吃呢!拉皮儿、煎饼、肉夹馍、蛋饼、烤串儿……可好吃啦!”

  她宛然也回到了读书的时候,笑得神色飞扬,头一歪的时候特别稚拙可爱。

  “我要吃鸡蛋灌饼!而且要加烤里脊和多多的辣酱!”她说。

  石清源笑着,也像个读书的男孩,疾步从地上的水洼间跃过去,还不忘了不时带着穿高跟鞋的赵鸢绕过水洼,仿佛两个人在一起飞。

  “两个鸡蛋灌饼。”来的正是时候,摊主才把前一份饼做好,又马不停蹄做他们的饼。

  石清源一口气说:“都是加烤里脊,然后多多加辣酱。”

  摊主提示道:“俺家的辣酱可辣啦!”

  “没事!”石清源说,“多多地加!你们家的辣酱有独特的鲜甜,好吃!”

  “好嘞!”摊主被夸赞得很高兴,剜了一大匙辣酱抹匀在饼里,然后把饼卷起来放在塑料袋里,一人一个。

  “一共十块钱。”

  石清源对赵鸢挤挤眼:“这你好意思抢着付?”

  赵鸢笑起来,扯开塑料袋露出一截饼,大大地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请客。”

  摊主的辣酱真的很辣,赵鸢吃了几口就开始哈气,但是又真的鲜甜鲜甜的,她忍不住还是熬着舌头上的火辣辣一大口一大口地吃,肚子里被这暖暖辣辣的滋味填满了,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

  她吃了大半个的时候扭头看了看石清源,他吃得大口大口的,动作不算优雅,可是人还是优雅的感觉。

  俄而他停下口,也辣得呼了一口气,接着昏暗的路灯光看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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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嘴唇都红肿红肿的,在光线下润滑透亮。

  赵鸢想到自己的嘴唇大概也是这样,被辣得又痛又有滋味,欲罢不能。

  她不知怎么想邪了去,自己被自己吓到了,低头说:“哎哟,我都吃不下了……走不走啊?”

  石清源把最后两口饼塞进嘴里,问摊主要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赵鸢,一张自己擦了擦嘴。然后他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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