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_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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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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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清源木然地看着妻子,过了一会儿晃了晃手机:“你刚刚就在我身后吧?她就是想要我丢掉编制工作。”

  在妻子面前,他总不愿显得卑弱无能,所以说:“其实想想当老师也是鸡肋。辞了也好,外面天地广阔,到邻近城市找家设计院,凭我的简历,至少不会生活降级。”

  心脏绞痛,但自我安慰,好像也不是全无前景。

  有本事的人,总不愁没有饭吃。

  但王新燕举着自己的手机说:“不错,你想着辞职还能有饭碗捧,但是这恶毒的女人连饭碗都不想让你有,我看,她想让你吃牢房呢。”

  石清源怒了,他低低道:“回家说!你声音这么高,是打算小区人都来看看么?”

  到了家,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一刷新就看到新帖又是盖了老高的楼层。他一边一层层看着,一边对王新燕说:“开除已经算是生活作风问题的最高处分了,一般还要有遗弃或重要行政影响的才会这样处理。我其他方面无懈可击,不怕她胡说!”

  话音未落,他自己把鼠标顿住了。

  在十三页的高“楼”中,有一层是他开会的各种照片。照片被放大如特写一般,看得见他身上的每一件衣衫、每一件装饰。

  下面恶意满满地发了一句话:【猜,叫兽服饰品牌!】

  于是接下来的两页是各种猜测,包括淘宝刷图。

  大家惊呼:【哇,叫兽的西装不便宜啊!】

  【西装才一万,不贵,你们看看叫兽的袖扣!】

  【还有皮带!爱马仕的!】接着是一幅淘宝截图和他照片上的腰带特写对比,很清晰的logo,一眼就看得出。

  这是赵鸢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当时推脱了一下,因为他不喜欢和来往的女性有经济纠葛,经济上总是越简单越好,避免未来分割时的麻烦。但赵鸢当时很坚持。

  她是个在他看来温柔典雅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喜欢艺术,心思单纯,家庭不幸福,简直是最好的相处对象。她满腔热情与爱意地赠送他这件礼物,他没忍心退回——是的,那时候他为她着迷,觉得自己确实很喜欢她。

  哪想到反击过来的恨意那么浓重!

  石清源的手指握着鼠标还在颤抖。

  一群人在腰带的楼层下方感叹:【哇,好有钱啊!当大学叫兽年收入多少啊!我也想当叫兽!有钱又有女人!】

  下面没有人会说当上一所本一院校的教授需要的学历、课题、论文、科研能力和教学能力……大家都在嬉笑:【滚犊子,你也想当叫兽,你床上功夫有我们石叫兽好嘛?靠什么去骗一个又一个小三儿呢?】【你连老婆都是充气的吧?】【国家发那么多钱给叫兽啊!还不如多开两家野生动物园?】

  石清源手指冰凉,机械地滚动鼠标滚轮,看到下一张照片晒的是他袖口露出的手表。

  淘宝的照片搜索功能,很快就能搜到手表的代购价。

  于是接下来的楼层又是欢欣鼓舞:【六千的爱马仕算啥!看,叫兽的手表!瑞士大牌!代购价十二万+!】

  【天哪!十二万一辆车啊!叫兽能把一辆车戴手上啊!】

  【十二万在江洲能买个地铁房的厕所了!叫兽明明是把一个厕所戴手上了!】

  【手表十二万,他的车子房子肯定不会差啊!有钱,实在是有钱!】

  ……

  大家开始叫嚣让纪委彻查石清源的财产,说看来又抓出学术界一个大蠹虫。

  石清源靠着椅背,背上冷汗一层层出,但嘴里喃喃说:“这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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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从来没有收过不义之财!随他怎么查,随他怎么查……”

  王新燕脸色凝重得宛如一块烧红的镔铁,她说:“查,你或许经得起查,但是所有的家庭财产扒开放在人家面前,全无隐私,还可以在纪委喝喝茶谈谈天。但是人家若是像这样吹毛求疵,你想想,你帮人家关说,也不是没拿过好处,现场验收,也不是没‘验收费’,请吃的回扣花样,大概也有……呵呵!石清源,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石清源闭着眼睛,半天说:“先休息吧。”

  王新燕说:“这会儿了,你必须和我说实话了!你和她之间,还有没有别的?她还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你早点说,咱们早点把事情解决掉啊!……”

  石清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默默地来到卧室,从床头掏出一对海绵耳塞,德国耳塞的质量就是好,他的耳边清净了,只剩下来自颅脑内的“沙沙”声。

  赵鸢也料不到第二个帖子红火得比第一个还要快。

  老百姓的戾气平日无从安放,网络成了键盘侠狂欢的圣地,这里没有老板需要唯唯诺诺,没有配偶需要六根清净,只要有所谓的“三观”,就可以俯视和谩骂别人,骂完了,自己爽了,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骂她不要脸的人很多,不过一如孙德明所料,骂石清源的人更多。毕竟站在道德高度去骂一个小三,很多人都骂过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而且这个小三是谁不知道,脸也没看见,无从意淫。但是把一个以往站在神坛上的大学教授给拉下来,让一帮学历、工作、收入乃至受欢迎程度远不及他的loser去骂,这种翻转身份的快意自然使得很多人享受了虚幻的高贵感,简直是一场革。命。

  但是,当石清源的西装、袖口、裤腰带都被网友扒出来的时候,赵鸢觉得不应该这样。她恨他的滥情和薄情,但不觉得构陷他经济问题就是对的。

  这时候她还在纠结,紧跟着爆炸新闻来了:一个自称是江洲六建“知情人”的网友发帖,言之凿凿证明石清源肯定有经济问题。

  但是这个人,并没有帮赵鸢说话,而是连着赵鸢一起攻击了。

  帖子里说:

  【关注了这个帖子两天,我想说,S叫兽当然不是好东西,不过,楼主风筝也是个表子货!楼主的前夫,就是搞建筑生意的L某某,她和S叫兽什么时候开始眉来眼去的呢?就是L某某为一笔工程有求于S叫兽的时候!】

  于是,下面一片求瓜的声音,还兴奋地搓手赞叹:【哇,这反转的瓜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赵鸢浑身冷得像呆在冰窖里一样,她知道这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舆论走向了。一旦把刘建军拉进去,她就真的有可能毁了自己,毁了孩子!!

  她手忙脚乱登录论坛,进入后台点击删帖。

  但是管理帖子的页面上显示:“标红热帖,您无权删除,请联系网站管理员。”

  赵鸢好一会儿才从网站最下方的版权页里找到了网站管理的联系电话。

  她开口就说:“我是‘风筝’的注册者,我要删我刚发的那个热帖!”

  但是网站客服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职业性的冷漠、专业:“不好意思女士,网站有规定,如果是标红的重要帖子需删除,要本人提出申请,经管理员审核认证后才可以删除。您准备提出申请吗?”

  赵鸢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说:“我申请删帖。”

  “您的ID是?”

  ……

  “您的密码是?”

  ……

  “发帖时间和帖子标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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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鸢一一作答。

  接下来客服说:“请简单口述请求删帖的原因。”

  赵鸢忖了忖,说:“这个帖子有很多跟帖不真实,在诬赖我。”

  客服停了停,好像有些好笑地说:“女士,论坛就是这样的,大家自由发言,任意顶帖。”

  “可是明显失实怎么办?”

  客服依然是专业而冷漠:“如果确系污蔑,可以请求公安部门介入,查实后对污蔑你的人可以提起诉讼,要求他还你名誉清白,也可以提出精神损失赔偿。”

  赵鸢对这听似有理,实则不负责任的推脱之词简直气到好笑:“那么,我那个时候是不是可以追诉网站放任谣言不管的责任?点击率那么高,转发率那么高,是不是可以入刑了?”

  客服这才愣了愣,又重新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女士,我们先谈撤帖的事吧。刚才的信息都准确吗?……好的,我会提交论坛管理部门讨论,请您耐心等候。”

  赵鸢心神不宁地放下电话,开始一遍又一遍刷新帖子,希望像她发的第一个帖子一样,显示出“对不起,你查看的帖子已删除。”

  十分钟,对她来说漫长得不行,但一遍又一遍地刷新,非但没看到帖子消失,反而下面的楼层越盖越高了。

  暂时那个号称六建的人没曝光出什么实际内容,但吃瓜群众仍兴奋地追着问,见那层主沉默着,便开始自己编故事。

  赵鸢想着“江洲之狼”盛长生的话,这时开始明白他所说的:什么网络解码,什么剧情反转,什么人设崩塌,就是媒体人用写的形式玩的花样——网友们以为自己猜对了一切,其实只是被文字牵着鼻子走,玩弄在股掌之间,就像一个早就既定了结局的密室游戏,大家就是享受这种不自知的被牵着走的感觉罢了。

  她有些明白过来,打电话给孙德明:“孙老师,我要删帖。”

  孙德明一如既往地安抚劝慰:“赵女士,你别心急嘛,要扳倒石清源,仅仅靠男女之间的事,也就仅仅是降职处分……”

  赵鸢说:“第一,我举报的只是他和我的事;第二,你们现在在把我扯进去,你们想逼死我是吗?”

  “赵女士,”孙德明的话音有点冷冷的,“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即便是删了这个帖子,你就能保证六建的人不爆出下一个帖子来吗?现在群众们要的瓜可是在他的手中。”

  赵鸢心底一脉冰冷,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

  孙德明知道她一个没啥社会经验的女性,此刻是天塌了她也没办法逃跑,只能任人宰割,于是再次和声劝解:“赵女士,你要相信我们,我们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弄倒石清源,在这个过程中,即便会牵扯到你的前夫,他也并没有任何刑事责任呀,你怕什么呢?再说,已经是前夫了……我个人向你保证,绝对绝对不会牵涉到你本人和你孩子。”

  赵鸢默默地按掉了电话。她只是一个棋子,想要利用别人的资源和能力,其结果必然是被别人利用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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