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_趋向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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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除夕这天,按照北方人的习俗该是吃饺子的,江崇律和顾栩都是南方人,陈伯笑呵呵的说,中午要吃一顿馄饨,晚上再好好做一桌年夜饭。馄饨是荠菜肉馅的,陈伯边洗菜边说几十年没吃过了,还是小时候看着爸爸妈妈包过,这会儿口味不知道怎么样,江崇律看顾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要去帮忙洗菜,连忙把他拉走了。

  院子里每棵树上都挂了几个红灯笼,给孤静的院子硬是添上了些节日的气氛。顾栩把手上的水迹擦干,听到了门铃响。而后就是江晴的声音。江晴带着江源回娘家过年,特地赶过来送了些过节的熏肉熏肠还有些小食。

  看见顾栩走过来,她有一瞬间明显的僵硬,倒是江源乖乖的立在一边,难得对顾栩热情了一些。

  江源松开了妈妈的手,蹦蹦哒哒的往顾栩那跑去,江崇律一惊,怕他撞到顾栩,正要拦着。只见江源自己在人面前停下来,别别扭扭的从口袋里摸出了块不小的巧克力。

  “小叔,给你的。”

  他人长得矮,举着巧克力像在贡献珍宝,江崇律知道定是过年他才难得被允许吃糖,这才藏了这么一块带过来。

  顾栩接过巧克力,伸手摸了摸江源柔软的发旋。“谢谢你,我很喜欢。”

  江崇律看着顾栩真的把巧克力放进了衣服的口袋,心里也很高兴,去屋内转了圈给江源包了个大红包。

  “崇律,别给孩子惯毛病。”

  “没事,应该的。”

  那红包着实丰厚,画了只小猪,胖乎乎的。江源开开心心的围着几人跑来跑去,陈伯见了孩子也很是喜欢,带着他又是拿饼干又是拿饮料的招呼。

  江晴独自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遮不住的尴尬起来,她两手不自然的捧着水杯,眼神略过两人开口道

  “顾栩..这些天瘦了很多,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我好了很多,谢谢。”

  江晴点点头,瞧着江崇律把外套给顾栩系好,顺手自然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心情,她朝江崇律问道“我听说你外公家那边闹得厉害,但你也知道江叔在一天,你在一天,江家和温家就怎么也散不开,这年尾了,不如你回温家一趟,也好叫他们有个底气撑着。”

  江崇律淡淡笑了笑,也不答话。江晴更是尴尬“这些事,我也不懂更是不该说,我看着江叔最近情况都很好,几个熟悉的护工都能认得清,应该是病情好转了。”

  “姐,你不用担心这些,我有空会去看他。”

  “嗯,那就最好了。”

  几句话说话,她便起身唤来江源,匆匆让他拜了个早年,两人就离开了这里。等她一走,江崇律见顾栩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怕他多想,耐心的同他解释。

  “怎么又不穿袜子下楼,以后穿袜子再穿拖鞋,不然脚还是凉的。”

  “我忘记了。”

  江崇律叹口气,又去楼上找了双厚袜子来给他一只只套上。

  陈伯在用大骨熬的汤乳白,散着浓香,点缀了些小葱,捞上几只圆润可爱的馄饨,光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他们平日里很少会吃到馄饨,馄饨和饺子,家的意味太浓了,放在他们身上容易裹上一层孤独的滤镜。这会儿他们难得凑在一起吃这顿年夜的馄饨,已是不可多得的场景。

  顾栩碗中的馄饨不多,最多也就十来个,也许是还很烫,江崇律坐在对面看他慢条斯理的舀一只,放在嘴边慢慢的吹凉,然后再皱着眉轻咬一口,发现不烫了再吃下去。

  微微鼓起的脸带着非常单纯的少年稚气,仿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只圆滑的馄饨上,很是柔软可爱。

  “馄饨好吃吗。”

  顾栩抬头看他一眼,江崇律已经吃光了,正眼含笑意看着自己。他点点头,碗里还剩下四五只,他犹豫着要不要都给对面盯着馄饨的人。

  “我尝尝。”江崇律倾身过来,顾栩只感觉下巴被微微一抬,手中的勺子砸到碗里,汤汁都溅到脸上,江崇律吮了吮那饱满温软的唇,又将脸颊上的汤汁都亲了个遍。

  顾栩连忙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直到视线里看不见陈伯,他才呼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一阵绯红,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江崇律有心要去宠他,便是连个细枝末节的表情都会认真放在心上,这一顿亲吻,顾栩便没了吃饭的心思,江崇律牵着他走了几步说“我陪你睡午觉好不好。”

  顾栩这些天总是尽量避免让自己睡着,他担心醒来一片漆黑,但江崇律这会儿说要陪他一起睡觉,他又显得很犹豫。

  不待他说好,江崇律就习惯性把他抱在了手中往楼上走去。顾栩低头淡淡的笑,他的脑袋贴紧了江崇律的胸膛。那里一阵阵的强有力的心跳传递过来,分外的舒适安心。

  窗外,午后的天色渐渐阴霾,不久后细细的雨丝变成了小雪。庭院的松木栏杆上不多久就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白。

  江崇律没能睡多久,小无论是多大公司的老板,都最怕年底那一两天。小老板怕要债,大老板烦应酬。温家的人想着趁着年节来讨个体面,个个争着脸大给江崇律又是拜年又是电话。江崇律本就是故意不搭理,好叫他们自己拿捏清楚各自身份,江晴这一出劝和,卡的是个好时候,却是没有替想过江崇律是否有半点情愿。

  单这一点,江崇律却又想不通顾栩是不愿意问还是为自己考虑才干脆当没听到。

  门口的刹车声比门铃更早的惊醒了屋内的人。只是江崇律没想到来人竟是顾正中。他对着江崇律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顾栩呢。”

  “在睡觉。”

  他听完就挤开了江崇律自己走进了门,江崇律皱着眉很是不快,还好他没有再嚷嚷,指着客厅问道“我在这里等,行吧?”

  他愿意等着,自然也没有赶走的道理,江崇律挑挑眉,不置可否。陈伯很客气,自己把自己扮演成了管家,生怕怠慢。他倒来热水,见场面不似友善,才又去厨房忙着年夜饭。

  年夜饭既丰富有精细。顾栩不喜欢肉类,陈伯就只做了个老鸭汤,放了些玉米和藕块,几盘翠绿的时蔬加上煎过的馄饨,再来一碗香滑的蛋羹,既清淡又好看,他把这些菜色同江崇律一一报备,江崇律点头,他的视线停在煲汤剩下的几节藕上。

  “陈伯,你会做糖藕吗。”

  “啊,这个..我还真不会。”

  江崇律伸手看了看时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让陈伯找出了些糯米来,糯米泡了水,江崇律动作不太利落,向来只握笔或者握球杆的匀长手指卡着那一节长藕,拧着眉一点点的削皮,白嫩的藕正是时节,切起来声音清脆。

  照着零星的记忆,他找出了一些冰糖,红糖,又细细的和陈伯讨论会不会太甜,糯米被灌进了藕中,江崇律做的细致,将切开的藕盖都用牙签固定住放进糖水里,再放进去几颗枣。水慢慢的煮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江崇律这才呼了口气,轻轻笑起来。

  江崇律落在这盏小锅上的眼神温柔,脸上带着些笑意,陈伯心底惊讶,愣了愣道“先生,我帮你看着火候吧”

  “好,我先上去看看。”

  顾栩早就醒了,坐在床上裹在被子看外面下雪。江崇律给他带了杯温水,看见顾栩醒着,就递了过来。

  “顾正中来了,你想见他吗?”他身上沾了几缕带红枣味的甜香,顾栩有些意外。

  他像是要反应会儿才想起来,顿了顿才说“见吧。”

  顾正中耐心很足,等了半个下午也不见生气。顾栩穿了很厚的衣服,看上去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江崇律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等他一走开。顾正中稍微正色才开口道“今天是除夕了,我来是想接你一起回去吃饭。”

  “爷爷知道了吗。”

  “我..只说了跟你在同一家公司,其他的…我想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不需要知道。”

  “顾栩..不..小羽哥,我为我对你发过脾气感到抱歉,但是”

  “没关系,你说的都是对的。”顾栩把茶杯放了下来,沉静的笑了一下。他言语温和,眼神却飘忽的不知落在何处,给人一种客气的疏离感“但我不会跟你去那里,如果他以后问到我,只说我过得很好就可以。”

  “你这是过得好吗?”顾正中不假思索反问一句,说完又觉得是自己沉不住气。

  “我以前过过更不好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好了。”

  在七□□十岁什么也不懂的时候,他哭着闹着疼着,也没有人来管过他,在十三四五岁渐渐明白人情比寒冰更凉薄时,没有人来关心过他,在十七八九岁孤立无援被排挤被欺负被冷漠对待时,照样没有人来过问过他,甚至是异国街头打工、生病、贫穷的生活时,这世上还是没有人想到过他。

  冷漠吗,绝情吗,不管是顾正中的指责多么的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对一个独自在生活里挣扎了二十年的人,无动于衷已经是一种格外的体面,顾栩自觉真的已经不需要那一份单薄的亲情了,这东西对他而言不是可有可无,而是几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爷爷他年纪大了,时常想到你总会很难过,可无论如何,你还是他的长孙,他心里惦记你,大概也很后悔没有早点找到你,你…”

  “我应该体谅他吗。”

  “那是你的事,我想告诉你,你是有家的人,至始至终都有。”

  顾栩摇摇头,眼中的光在不远处的厨房沉淀了下来。顺着看过去,果然是江崇律站在那边。

  顾正中捏了捏拳,他无力反驳也不懂辩解,他对顾栩能跟着他离开没有抱多大的幻想,来这里多是为了看看他是否安好。而对于爷爷年迈的失落和遗憾虽于心不忍,却同时对顾栩的淡漠和麻木产生的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很是受挫。

  门外雪未停,门一开就是一阵迎面的冷风细雪,顾栩僵了僵。

  “快进去。”

  顾正中不敢在门口多站,转身就离开了院子。

  江崇律站在厨房,小锅里翻起浓郁的深红色泡泡,糖藕的甜味加上糯米的香气弥散开来,他有些心不在焉。

  “哎呀,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院子里。”

  陈伯连忙擦干净手,往外跑去。江崇律听声也向窗外看了眼,此时顾栩抱着肩,纷纷扬扬的小雪落了满肩,他在一片绒白的院中仰头,鼻尖眼梢都是通红,微扬的嘴角确实是冬日的一抹美景。

  江崇律来不及关火,三两步踏出门,接过陈伯拿来的毯子,一开门就被透骨的风吹了个机灵。

  “顾栩!”他一直在担心着顾栩真的跟着顾正中回去了,压根不记得自己也就穿了个毛衣。他没好气的走过来,看到顾栩穿着厚实的外套,摸到手心都是暖和的,才放下了皱起的眉。

  顾栩则接过毯子,扬手披在了江崇律肩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一阵大一阵小,堆在高高的树叶上摇摇欲坠,每隔不一会儿就掉下来一块。

  金黄色的合欢收起少了几分肆意的潋滟,静悄悄在院子的边角点缀了些颜色。

  “你在看什么”

  “你说,银杏真的比合欢好看吗。”

  俩人靠的极近,江崇律握着顾栩的手放在口袋里,他依在身侧,细密的睫毛被雪花沾湿,连带着眼睛都通透明亮。

  “合欢好看。”

  “嗯?”顾栩意外的望过来。

  “合欢好看,我只喜欢合欢。”

  “只喜欢?”

  “嗯,只喜欢。”

  手中微微一紧,顾栩看上去很高兴。他转头冲江崇律笑了笑,是个极大方的笑,明艳漂亮,衬的整片天地的雪花都失去颜色,江崇律心有所动,除了把他揽在怀中,还想把他放在抱在手中,藏在家里,放在心上。

  糖藕煮到收了汁,江崇律捞了上来仔细切好,陈伯替他浇了一层蜜甜的红汤,又撒了些桂花。喷香的桂花糖藕上桌,很是引人注目。

  “这是?”

  “是先生亲自做的,顾先生快尝尝看”

  江崇律笑着摸了摸鼻子,夹起一块放进顾栩的碗中。酱红莹润的糖藕绵糯沙软,吃起来香甜,大约是煮的时间还不够久,里头的糯米馅还没入味,不过就算是生的,顾栩吃下去也必然是真心喜欢的。

  “好吃。”听到顾栩由衷的表示着喜欢,江崇律嘴角都弯起了个弧度,他那一刻竟有些紧张。而后那不经意间的笑,又何止是暖了这一个冬天。

  尽管顾栩知道,江崇律还是那个江崇律,会亲手煮粥亲手蒸糖藕的江崇律,他想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好,暖到你心花怒放,哄得你缴械投降,他这样的体贴入微,任是谁都会误解成这是爱,都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肾五脏六肺掏出来给他,生怕抵不上他的好。可是顾栩明白,他是什么也不要的,不要你的心肝肾,不要你的好。

  江崇律好像从来就是个不缺少爱的人,只是顾栩懂得晚了些,他是做不了江崇律的心上人了,如今更是再不用勉强自己,不用强求于他,所以也不用再与自己为难,趁着现在,多看看自己的心上人吧,这个心上人啊,能吃到他做的桂花糖藕,能见他对自己笑一笑,还能借他的肩躲一躲风大雪,已经够好了,若是再过分一点,还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那等自己攒够这些甜,将来离开了这里,一生就也就不会过得太苦了。

  “再给我夹一块吧。”

  要记得这个味道,要记得它的样子,还要记得这一天,最好连他是怎样温柔的递过来,怎样含着笑说慢慢吃都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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