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三。。)_我的私人劳家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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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六三。。)

  周五的晚上我逗留办公室,上司最近塞了一个大项目给我,工期前前后后可能要做两三个月,我不愿拖得如此冗长,于是这几日我都奋战工作,力求最快速度把图做出来,以便早日进入施工期。

  时针指向九点,我画图画到眼花,关了制图软件,还磨蹭着在网路线上和唐乐昌聊了半个小时。

  唐乐昌聊着聊着,忽然算了算时差,然后赶我我回家。

  我说我不想回家。

  唐乐昌到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江意映,这一辈子,除了爱那个人,就不能做点别的事情吗?

  我哑口无言。

  最后恍惚摇头笑笑,我还真的是曾经以为,我这一生只用做好一件事,就是心意地陪伴他,如此这般,也算完满。

  我终于关掉电脑下楼。

  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启动车子。

  夜半返屋,我视线模糊,心不在焉,车子开得不甚平稳,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前面的车辆。

  我只好放慢速度,但这样又造成后面车流堵塞。

  座椅旁的手机偏偏适时响起来,我心头一震,车子一偏,又堪堪擦着路旁的绿化带。

  手忙脚乱按通手机,熟悉的清冷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劳家卓说:“映映,靠边。”

  前面正好有一个空隙,我刹车停了下来。

  下一刻车门被拉开,劳家卓略微躬身,抬手扶住我肩膀。

  我抬起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他声音有些不安着急:“怎么了?”

  车辆在我们身后鸣喇叭。

  劳家卓扶着我坐入副驾驶座,然后坐进车中重新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重新汇入车流。

  我张大眼看着他。

  他的脸庞,起初是一片雾蒙蒙,然后才缓慢地渐渐聚焦清晰起来。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睛怎么了?”

  我说:“我看电脑看多了。”

  劳家卓不悦地拧着眉头说:“怎么回事,cudionardi给很多工作做?”

  我慌忙解释:“没有,是我自己我有点近视。”

  他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什么时候近视了?”

  他重复了一句:“以后不要开车了。”

  我说:“改天去配副眼镜就好。”

  车开到一半,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动声色:“路过。”

  我无奈地浮起苦笑,我们倒是越来越像。

  车子从街口绕入狭窄的楼道之间,我远远就看到,楼下昏黄的一盏路灯下,站立着一个人。

  劳家卓看见他,又看了我一眼。

  目光森然得令我生生打了个寒战。

  我心里也不解,袁承书不是在北京了吗,他何时回的香港,未见通知我一声。

  车子根本不进车道,劳家卓不发一言,打转方向盘,车子急速转弯,往外面驶去。

  我脱口而出:“我要回家——”

  劳家卓眼神冷凝,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

  我小声勉强挣扎着说:“托比一个人在家,它晚上会饿……”

  他慢慢开腔:“我让人去照看它。不准回去。”

  在他家楼下时,我不肯下车。

  劳家卓咳嗽一声,面容如霜,语带威胁:“下来!”

  他脸色依旧雪白,连唇色都是淡漠的。

  他永远要和我置气。

  一次又一次忤逆惹恼他,劳先生万金之躯,我永远是万死莫辞的那一个。

  我跟在他身后上楼,他推开大门,我站在玄关处,在他的身后哀哀地说:“家卓,袁在楼下我打发他走了就是了。”

  他简短吩咐:“进来说话。”

  我心头一恼:“不是有伊人在身侧又何必一定要拖着我呢?”

  劳家卓忽然回头:“说什么?”

  我索性说了出来:“我那天晚上见到一个女孩子陪上楼了。”

  他生气起来,眼睛瞪着我说:“所以,真的是天天晚上在我楼下,却从来不上来?”

  劳家卓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我:“江意映,我敞开大门求不肯来,手上不是有钥匙吗,这么有兴趣何不直接上楼来看看?”

  我怔住了,原来不是他硬要拉着我来的吗,怎么变成了他如此凌盛的气势。

  劳家卓变成了质问:“到底是要怎么样?一边闹着要跟我分手,一边偷窥我有否半夜带别的人回家来?”

  我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大力地捏住我下巴:“江意映,明明舍不得放弃,却又不再肯再踏前一步?”

  劳家卓略带讽刺地笑了一下:“怎么样,夜里在我楼下吹冷风觉得很愉快?”

  我沉下心来,静静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也有些气昏头:“艺术家的做派还真是随心随性。”

  我悲哀地道:“劳家卓,讲讲道理,从我回国来,从内地来到香港,我住哪里,和谁往来,我又何曾有过选择的自由?我做任何事情不是奉的旨意?不过一个袁承书是意外,已教如此动怒,我的生活甚至没有重建的可能性。”

  劳家卓默默地凝视我:“我让这么不快乐?”

  我慢慢地说:“家卓,站得太高了,身畔的人如果不够强大,是会有窒息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极度缺乏安感,如果是我没有再有勇气,底意难平亦无法洗手作羹汤,是我不成大器,是我不再适合。”

  劳家卓声音低微了几分:“这就是跟cudionardi递辞呈的原因?”

  我抬头:“怎么知道?”

  他咬着牙问:“又要走?”

  我望着他不说话,眼中或许已经没有留之意。

  劳家卓扭住我胳膊:“以为我会放走?”

  他的手捏得我手腕很疼,我忍着说:“先放开我。”

  他狠狠地盯着我,手上纹丝不动。

  我疼得受不住了,反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劳家卓竟然完受不住,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然后往后倒了下去。

  我吓坏了。

  慌忙一手挽住他的腰,他勉强抬手扶着我的手臂,一手撑住了墙。

  我再看他,他的脸上已经煞白一片。

  这时有人在客厅一丝不苟地说:“这位女士,与他的口角之争最好择日再进行。”

  我转头才发现一名男子正从屋里走出来,他边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顿,抬手和我将劳家卓扶入了沙发。

  男子看了看他的气色,仍旧维持那种一本正经的神色:“情况不太好。”

  劳家卓轻轻喘过了一口气,勉强开口说话:“怎么在这里?”

  男子语调很平:“杨宗文致电给我。”

  男子略微检查了一下劳家卓的脉搏,简短一句诊断:“回医院去。”

  我问:“他身上哪里不合适?”

  男子答:“他半个小时前背部的旧伤发作,服用了高剂量镇痛药。”

  劳家卓对着他摇头。

  男子不带一丝感情地陈述:“劳先生,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做过背部复健治疗。”

  原来是劳家卓的理疗医师。

  劳家卓眉头皱紧,他转头对我说:“映映,上楼去,我和欧医生有事情谈。”

  我说:“们上去聊,我在底下坐。”

  两个人在二楼的小客厅,起初交谈还是低声的。

  欧医生声音颇有几分不情愿:“劳先生,我受院长所托照顾的脊椎,鄙人深感责任重大,但对于这样不合作的病人,让我的工作非常为难。”

  劳家卓低低咳嗽:“抱歉,最近工作忙。”

  欧医生不满地说:“不但推掉了定期的治疗,在病发产生剧烈疼痛感时,为什么不找我?”

  劳家卓声平语低:“只是偶尔有这样的情况。”

  欧医生忽然声音高了几分:“杨宗文行事胆大包天。”

  劳家卓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工作没有办法,是我要求宗文给我的。”

  欧医生一板一眼:“医院有严格药物管制制度,纵然劳先生是要求使用镇痛药物,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杨医生这样的做法,已经有悖医德。”

  欧医生直言:“劳先生对自己的健康也未免不太珍惜。不能依赖着吗啡止痛,这样是会上瘾的。”

  我心脏惊慌一跳,从沙发站了起来。

  楼上不再有劳家卓的声音。

  欧医生的声音倒是清清楚楚:“劳先生,相信比我更了解,的身体已经非常糟糕,长期服用药物会造成身体的抗药性。我奉劝劳先生不要太疏忽,恕我直言,损伤部位的持续疼痛,倘若再这样下去,最坏的后果——会导致下肢运动障碍。”

  我站在空旷的一楼客厅,耳边有些重音,心头一阵凉一阵寒。

  两个人的声音低弱了下去。

  我仿佛站在汪洋大海的一片孤舟上,整个人飘飘浮浮。

  忽然欧医生在楼梯口处唤了我:“请上楼来。”

  我走上二楼,在二楼的卧房,劳家卓趴在床上,衬衣已经褪去,□□着后背,露出瘦削优美的线条。

  欧医生用药物给他热敷。

  他痛得一头虚汗。

  医生交代我:“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握住他的手,捂在掌心暖了暖,劳家卓脸上痛楚的神色缓了一缓。

  我柔声道:“忍着点儿……”

  他无力地捏了捏我的手心。

  热敷了半个小时之后,欧医生动手给他背部做推拿和针灸。

  一整个疗程做下来,劳家卓已经痛到几乎虚脱。

  我给他喝水,他吞咽都很难受。

  医生取出药水袋给他挂营养液。

  我挽起他的衣袖,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留置针管,在手肘中间,淡蓝色的一根管子,植入他身体淡蓝色的静脉,白皙如玉的肌肤,粉蓝色的塑胶管子,一切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眼睛实在太酸,我匆促间背过身去,眼泪滑落下脸庞。

  劳家卓闭着眼在床上模糊一句:“映映?”

  我慌忙哽咽着应了一声:“嗯。”

  欧医生已经动手松开夹子,将注射器刺入抽了一点回血,推生理盐水,然后将输液针头刺入了针管。

  我动手调节了一下滴速度,药水落下来,劳家卓累到了极致,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欧医生告辞下楼去,我回到床边默默守着他。

  输液完毕之后,我拔掉针头,用生理盐水封管,然后将他衬衣的袖子放下来。

  我的动作很轻。

  我触摸了一下,大约是他打针次数的实在太频繁,穿刺部分还是难免有些红肿。

  他原本的肌肤柔软细腻,如今留下几道伤痕,整个人了无声息地躺着。

  我在床边坐到凌晨五点,劳家卓醒了过来。

  我说:“感觉好一点了吗?”

  他喘了口气,手撑着身体要坐起来。

  我扶着他身体倚在枕上半躺着。

  他说:“没睡觉?去客房。”

  我说:“我就在坐着,没事儿。”

  他皱着眉头:“没有必要在这里枯坐着。”

  我说:“一下天亮了,我再回家去。”

  劳家卓说:“在我这留宿一晚让很为难?”

  我克制地说:“没有的事。”

  他说:“那昨晚怎么没走?”

  我说:“生病,身边没有人照看,无论是谁,都走不开的。”

  他冲着我发脾气:“那何不直接回家去,我召医生来就好。”

  他的心思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劳家卓病中一向脾气不好,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留下来做什么?可怜我?”

  他自暴自弃地说:“也听到了,我都准备瘫痪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守着一个病恹恹的人还有什么乐趣?”

  我听得不忍:“不要这样说。”

  我摇摇头:“再睡一会,情况稳定一些,我早上再走。”

  他讽刺地说:“难道不是心里惦记着昨夜在楼下等的袁先生?”

  这句话有点过了。

  我站在床边咬着牙忍。

  劳家卓忽然:“走吧。”

  我不发一言沉默地转身就走。

  还没走开两步,忽然被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

  劳家卓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摇晃着将我抱在怀中。

  我不敢动,怕他跌倒。

  他低弱地喘息着,说出的话却一字一字带了强硬的逼迫感:“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上次在机场,明明看到我——眼神也没有一毫一丝波澜,就这样和他走掉,我心里真是恨极了。”

  我知道他心里凄苦,我又何尝好受。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上:“映映,我们只能这样了是吗?”

  他站不稳,我搂住他的腰,扶着他坐回床上。

  我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将头埋入他的掌心。

  劳家卓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非常疲倦。

  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再熬夜,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如幼时乖巧甜美的孩童,轻声细语地对他诉说心事:“离开之后,时间很空很空,但我很平稳,没有像上次那样无法控制自己,也没有耽误事情,我觉得我可以强大起来。”

  他凄凉的笑:“我就知道,我让飞,可是等想落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接不到了。”

  我抬起头对他笑:“我终其一生,无论在何地,无论做什么事情,身上都刻着劳家卓三个字,这是留给我的烙印,甚至抹都抹不去,我原本就是一手打造出来的。”

  他说:“是我误了。”

  我摇摇头,抚摸他的左手,那枚指环仍在他的无名指,金属散发着温润光泽。

  劳家卓忽然说:“她是李丝儿。”

  我身体一动,抬起头看他,这个名字,我怎么敢忘。

  他轻咳一声:“看见的那个女孩。”

  我平和:“嗯,我听说她出国读书了,怎么了,毕业了?”

  劳家卓点点头:“她回来,致电来劳通……”

  我微笑,心下已经了然,这想必不是一个太曲折的故事,一掷千金的豪门之子,在旖旎多情的风月场所,随手搭救下一名风尘女子,女子低到尘埃处开出花朵来,自此幡然顿悟,发愤图强,多年之后面目崭新回来报答恩情……

  我有些兴趣地问了一句:“她学什么专业?”

  劳家卓声音很微弱:“据说读医。”

  我忍不住淡淡地笑起来。

  有多少女孩子心意将自身打磨成合适他的女人,纵然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但落花流水,也算金风玉露一相逢。

  我说:“所以她会上家只是巧遇?”

  劳家卓气力不继,也不再愿说话:“映映,若是在我身边,自然信我。若是不再留在我身边,那么一切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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