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_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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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异常彷徨,不明白别人的男友,是否也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找不到答案,我只能做埋头沙堆的鸵鸟,假装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幸好还有钢琴,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寄托在五十四个琴键中。

  妮娜平时是很温和的人,一旦谈到钢琴,就变得异常严格。对每一首练习曲的速度、音色和风格都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我引以为傲的基本功被贬得一钱不值,头两次几乎坚持不下去,每次回城都是灰头土脸。终于有天对孙嘉遇说:“我不干了!”

  孙嘉遇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瞅你那点儿出息!只能捧不能踩,你以为你是伊丽莎白二世女皇陛下?”

  我低头不说话,眼泪一滴滴往下落,一直止不住。

  他慌了神又回头哄我:“好了好了,就算我说错话,你也用不着哭啊?”

  我扭过脸接着掉泪。

  这家伙居然拿把刀进来,“你剥我的皮做成你家门垫踩着出气行了吧?”

  我扑嗤一声笑出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尼娜端着盘子上来,招呼我们喝咖啡,还有她自己烤制的点心。那些咖啡器具都是纤薄细腻的英国骨瓷,看得出当年全盛时期的旧迹。

  聊天时我经常问一些很傻的问题,按照孙嘉遇的评价,都是隶属白痴级别的,妮娜却总是耐心作答。但她从来不谈自己。

  我想了许久,揣摩着也许经历过真正的沧桑巨变,尝遍世间辛酸苦辣,很多事,就变得欲说还休。

  我练琴的时候,孙嘉遇通常拿本书在一边看。

  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伸过脑袋看一眼,结果差点被震飞到九霄之外。他这样一个神鬼不吝的人,居然在看《圣经》。

  那么上帝有没有告诉他,什么是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什么是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我伸手盖在书上,连声感叹:“你怎么能看《圣经》呢?”

  “你觉得我应该看点儿什么?”听得出我话中的嘲讽,他合上书问。

  我想了半天才回答:“厚黑学或者泡妞秘籍什么的。”

  他捏着我的鼻子笑笑,“这两样,我都可以著书收弟子,用得着别人教?”

  “嘿。”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我不再理他,坐回去接着练琴。

  下午的阳光从纱帘缝隙射进来,细细的灰尘漂浮在空气里,让人有时间静止的错觉。

  我留恋这一刻的温馨,忘掉他所有的劣迹,觉得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坏。但他的手机铃声一响,所有的遐想都被打回原形。

  我听到他和尼娜说话,似乎是港口的货物出了事。

  告别时尼娜拥抱他,满心不安溢于言表:“一切小心,我的孩子。”

  他来不及送我回城,直接开到几十公里外的海港。一路上的沉默吓到了我,平时他可是开了闸门就合不拢口的人。

  他去了海关,我在港口外一家小咖啡馆等他,坐立不安。

  直到八点孙嘉遇才回来,脸上的气色非常难看。我点了汤和三明治,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

  “出什么事?”我提心吊胆地问,印象里他永远是举重若轻的模样。

  “没事儿,两单货被罚没了。”他摸出烟点燃,看上去情绪基本已恢复正常。

  我松口气,一口喝尽杯中的水,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回城的路黑漆漆一片,不见一只路灯,只有道路中间的猫眼石,在车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靠在车座上昏昏欲睡,模糊中忽然感觉车子开始走之字,我惊醒,非常诧异,因为孙嘉遇的技术一向很好,车开得相当平稳牢靠。

  “你是不是困了?”

  他没有回答,靠路边停车,伸手按下开关,车门咔哒一声全部落锁。

  “你要干嘛?”我茫然问。

  他从杂物屉中摸出一盒药,药盒上印着“Atropine”。

  我呆呆地看着他吃药,扣子大的白药片,没有水,他就那么干咽下去,药物刺激到咽喉,他伏下身呕吐。除了那片药,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Atropine?阿托品?我忽然反应过来,去摸他的额头,被他伸手挡开,厉声道:“别碰我!”

  我条件反射一般缩回手。

  他弯下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背对着我躬起身体,车厢里只能听到他大口大口的吸气声。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眼泪刷刷就下来了。

  时间象过了一世纪,他终于缓过一口气,虚弱地对我笑笑,“你别怕,是胃痉挛,一会儿就过去了。帮我给老钱打个电话。”

  我的手直哆嗦,连着拨错几次才算接通。

  他对着话筒说:“老钱你赶紧通知货主,这几天千万别从仓库提货,过了这个风口浪尖再说。”

  老钱还在啰嗦,他已经扔下电话。下面的发作似乎更痛苦,他出了声,身不由己攥紧我的手,额头上全是汗。

  “喂!喂!小孙,你怎么了?”老钱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清楚楚传出来。

  到了这会儿,我反而镇定下来,拾起电话报上我们目前的位置。

  “知道了,我现在带车过去。你记得锁好车门,千万不要出来。”

  我想替他把座椅放平,孙嘉遇按住我的手,“别!”他朝窗外使个眼色。

  我抬起头,全身血液几乎凝固。车外有可疑的人影在晃动,还有人趴在玻璃上往里看。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和老钱都强调车门落锁,这辆车实在太扎眼。

  想起附近常有车主被洗劫一空的传说,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安慰我,“别怕,最多把现金都给他们。”

  我反问:“他们要是劫色呢?”

  孙嘉遇象是缓过劲来,又开始胡扯,:“那还用问?把你双手奉上,自己赶紧逃啊!”

  我气得直笑,他从来不肯好好说一句话。

  半小时后,老钱那辆白色的标致旅行轿车终于在视野中出现。

  他跳下车,用力拍打着我们的车窗。看到同行的还有三名高大剽悍的乌克兰人,我的心方才落回原处。

  “小孙你没事吧?出什么乱子?”看上去老钱也很紧张。

  “海关的老大换了,原来的投资全废了。”孙嘉遇已经换到后座上躺着,气息微弱,听得让人心疼。

  老钱恍然大悟:“我说呢,今天市场里到处都是税警和警察。”

  孙嘉遇一下坐起来:“坏了!莫非三家联手上演廉政风暴?”

  “不会这么衰吧?”

  “宁可信其有,这也不是第一次。马上跟他们说,所有仓库今晚全部转移。”

  “行行行!”老钱不停点头,“我去好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我跟你一块儿过去。万一这回来真的,肯定是大动作。”

  我坐在旁边迷迷糊糊听着,心里直犯嘀咕:上帝啊,怎么这么象贩毒集团啊?

  打完电话,孙嘉遇又用俄语和那几个当地人嘀咕一会儿,回过头安排我:“赵玫,跟车先回去。”

  我惦记着他刚才的难过,死活不肯走:“我和你一起去。”

  他烦躁起来:“你甭给我添乱成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瞪着他,忍不住就哭了。自从认识他,我的眼泪多得象坏掉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而且说来就来。

  老钱过来打圆场,塞给我一把钥匙,“别哭别哭,回我们那儿等着,小孙是心疼你,听话!”

  “老钱……”孙嘉遇极其不满。

  “邱伟今天又不在,她去没关系。”老钱不让他说话,拉起他走了。

  我回到他们的住处,先是坐在客厅里等,往家里拨电话,维维照例不在。后半夜实在顶不住,走到楼上和衣躺倒。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五点。孙嘉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一头栽在床上,半天一动不动。

  我拉过被子盖他身上,摸他的脸,冰凉,手也凉得象冰块。我有点害怕,忍不住摇晃他,“脱了衣服再睡,给你热碗粥?”

  他摇头,手脚麻利地褪掉外套,打着哈欠钻进被子,搂着我梦呓一样的说:“乖,别乱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不出五分钟,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人已睡熟。我却闭着眼躺了很久,再难入睡,于是从他怀里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出卧室。

  老钱正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我把昨晚煮下的牛肉粥盛一碗端给他。

  他笑着说,“行啊,玫玫,看不出你还这么贤惠。”

  他叫得如此肉麻亲热,我非常不适应。我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那只停在维维肩膀上的手。

  说起来老钱也曾是某大学的俄语讲师,言行举止却有一种说不上的猥琐,或许是我多心。

  我往旁边挪了挪,问他:“嘉遇的病,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一遇精神紧张或者情绪不好,他就颓了。话说回来,做我们这行的,就没几个肠胃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我奇怪。

  “三餐不定时啊,姑娘。”老钱苦着脸说,“早餐来不及,白天在海港吹一天冷风,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城,一天的饭都攒在晚上一顿解决,又老是提心吊胆的,不落下毛病才怪。”

  我听得心里揪着疼。这些事,孙嘉遇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平时只见他不把钱当回事,没想到这份钱挣起来如此艰难。

  他总是跟我说:你自己的功课都管不过来,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

  老钱瞥我一眼,“小孙没跟你说?”

  我摇头:“他刚睡了。”

  老钱喝完粥,原来灰败的气色添了点油光,兴冲冲地说:“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换了几个仓库。知道我们把货放哪儿了?”

  “我哪儿猜得到?”

  “知道你猜不到,没人猜得到。嘿,就在市消防队的车库里,塞点儿美金他们就把消防车开出来腾地方了。”他乐得合不拢嘴,“你别说,那两次火警还挺值,居然拉上这个关系。”

  我没说话,专心听他一个人炫耀,可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所以才会急着讨好我。

  女人对不爱的男人,一向判断准确;遇到心仪的人,智商就自动归零。

  不过我也很疑惑,清关公司和货主之间,采用的是包柜包税的方式,货主按货柜数量交纳费用,清关公司帮助通关,如果货物被罚没,损失的也是货主,和清关公司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说出我的疑问,老钱嗤一声笑出来,“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一个集装箱,通常值七八万美金,说没了就没了,货主不会善罢甘休。”

  他耐心对我解释,乌克兰过高的关税,已经把灰色清关逼成了进口商品的正常途径。如果认真清查,七公里市场的中国货,几乎都能找到逃税走私的证据。

  为了帮助货主逃税,清关公司一般采用低报货物数量、更改货物价格和名称的方式,这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所以通关后货主拿不到任何官方的清关单据。

  以前清关公司和货主的交接地点,通常在港口。因为出了海关,就不再是海关的管辖地盘,可从港口到仓库这段运输路程,却是最容易被税警和警察盯上的地方,在这里被查到,也会被没收全部货物。

  货主们吃过数次大亏,后来就开始要求在市内仓库交接,因此如今的清关公司,还要负责货物的运输。

  “越来越难喽,”老钱感叹,“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凝神细听,努力捕捉着每一个信息。因为想了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要是真出了事,会怎么着?”我追问。

  老钱想了想答:“斯文点的,大家好说好商量,都要做生意,谁也不愿出事对吧?可能一家一半损失……”

  “不斯文的呢?”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逼过。”他指指太阳穴的位置。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longstory……”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你们吃,慢慢吃啊,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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