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母亲都未有过,从何来的母后?_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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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母亲都未有过,从何来的母后?

  第182章母亲都未有过,从何来的母后?

  嘉和十八年,正月。

  京城皆知,裴世子虽被寻回国公府,但到底在外流落多年,与府上关系并不亲厚。

  而自他在梧桐巷养了名外室后,出入皆是梧桐巷,甚少再回国公府。

  因此这日傍晚,宫中来人敲响的,是梧桐巷的大门。

  “世子爷,皇后娘娘请世子爷,入宫一见。”

  见着正主,宫人持着拂尘恭恭敬敬地行礼。

  裴宥眉宇间不掩冷意,甚至暗藏了几分戾气,盯着眼前的宫人,并不言语。

  他不言语,宫人也不敢起身。

  虽说嘉和帝一个月前废后了,但谁人不知,皇后娘娘盛宠几十年,后宫之中无人能及。

  只是一时口角,嘉和帝怒极才冲动之下下旨废后罢了,皇后娘娘依旧住在凤仪宫,阖宫上下仍然唤一声“皇后娘娘”,无人敢有丝毫怠慢。

  此刻皇后娘娘要请的人,自然也不敢轻待。

  裴宥冷睨他半晌,唤道:“徒白。”

  那宫人一见空中跃出个身姿矫健的男子,知晓这是身怀武艺的隐卫,当即为难道:“世子爷……”

  “还去么?”

  宫人知晓裴世子如今愈发乖张,也不敢说什么,大冬日里,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引人上马车。

  嘉和帝与皇后娘娘一番争吵,到底心情不甚愉悦,趁着年节独自去了行宫休养。

  宫中无主,宫内却更显冷肃。

  凤仪宫中有一处茶室,昔年皇后娘娘初初入主中宫,经常请交好的夫人女眷们进宫饮茶聊天,凤仪宫常常笑声满堂。

  即便是伺候皇后娘娘已久的老宫人们也说不好,从何时开始,笑靥明亮的皇后娘娘,渐渐笑得少了,渐渐不再招朋待友,渐渐变得端庄矜持,真正像一国之母的模样。

  茶室经久未用,难得未沾染凤仪宫中处处弥漫的草药味儿。

  虽是傍晚,仍有缕缕斜阳映入,照得茶室温暖又明亮。

  谢南栀今日穿得颇为正式,着了全妆,看起来容貌迤逦,气质华贵,丝毫不显病气。

  她跪坐于茶室正前方,身前的木托上摆着三个精巧的茶杯,显然是用来品茶的。

  裴宥同样跪坐着,虽茶室只有两人而已,他距谢南栀也不近,她在茶室正上方,他则在正下方的茶室门口。

  桑柳端着煮好的热茶,跪着上前,依次给两位主子倒满,随即放下茶壶,低眉颔首,静立一旁。

  茶室里飘逸着清新的茶香。

  一时无声。

  裴宥垂眸敛目,净白的脸上是无边凉薄,似乎并不打算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

  谢南栀倒是一直望着他,温眸脉脉,像是藏着一湾浅水。

  良久,她微垂了眼:“你在怨母后罢。”

  母后???

  温凝的意识猛地颤了颤,突然就跳出梦境,清醒了一些。

  “宥儿,聪慧如你,能查到自己的身份,想必……已经猜到当年母后为何送你走。”谢南栀唇角带笑,维持着待客时该有的体面,“你出生的时机,委实算不得好。”

  “你父皇登基时日尚浅,谢氏一家独大,上有皇后娘娘,下有骠骑大将军,你外祖父又惯来擅专……”谢南栀望着裴宥,眼底有浅淡的红,“宥儿,谢氏已贵无可贵,不可再出一位太子殿下。”

  自古世家与皇权相互成全,相互牵制。谢氏百年,到了嘉和朝,谢长渊为首辅,谢南栀为当朝皇后,还是一位极得宠的皇后,谢南辞年纪轻轻屡立奇功,百姓爱戴,甚至在民间有人传言,嘉和帝的天下,有一半姓谢。

  此时若再来一位太子,皇权与世家之间一旦失去平衡,必有一搏。

  裴宥并未抬眸,只撇了撇唇角:“皇后娘娘果真端庄贤惠。”

  谢南栀拿着茶盏的手抖了抖,从中溢出一些茶水,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却浑然未觉一般,浅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再抬头时,面上一片平静。

  “宥儿,这是你的命,怨不得谁。”

  裴宥眉眼更低,唇边淌出一抹轻笑来,身侧的手却握成拳:“所以皇后娘娘,传臣前来,所为何事?”

  “聪慧如你,难道没猜到吗?”

  谢南栀抬起尖细的下巴,“府兵卫,京畿营,金吾卫,能同时调动这三方的,除了你父皇和我,还有谁呢?”

  裴宥眼皮一跳,终是抬起头来,阒黑的眼底并不是一片冰冷,而是少见的绯红。

  “当年生你时我便做好了准备,若是女婴自然最好,若是男婴,便用一名女婴置换出宫,远离京城。”谢南栀的面上倒是平静得很,眸子里亦是毫无波澜,“恰逢你父皇出征在外,长公主提前生产,宫中任我为所欲为。只是送你出宫时生了点小小的意外。”

  “那日有位地方官连夜进京述职,不知你父皇不在宫中,甚至慌乱之下连门都走错了,正好撞见抱你出去的桑柳。若你不在京城出现,那地方官勉强可算安全无虞,但你出现了。”谢南栀柔软的嗓音透着冷意,“他也便不能再活下去。”

  “他是谁,宥儿猜得到吧?”谢南栀清声道,“上任鸿胪寺卿温庭春,三年前的琉球王子毒酒暴毙一案,是我亲手谋划。”

  “原因想必你也能猜得到。”

  “谢氏百年,不可因为我的偷龙转凤罪连全族,任何有可能出纰漏的地方都需封住。”

  裴宥的额角在跳动:“那王氏夫妇呢?王氏夫妇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我送你远去岭南,原也是为你安排好了去处。”谢南栀道,“不料南方战事不断,你也只能跟着颠沛流离。王氏夫妇说是中途收养你,我却不放心。”

  “只因你的不放心,便要取人性命?”

  “宥儿,谢氏一族近千条人命,三个微不足道的贱民而已,何足挂齿?”

  裴宥绯红的眼已然变作殷红:“望归庄呢?望归庄远离俗世,何以惨遭屠戮,尸骨成山?!”

  “你那位老师,是前任太傅曹斌,他退隐多年,为何偏偏收了你做首徒?为何偏偏将你送到了陛下面前?”谢南栀眼神冰凉,“曹斌早年与温庭春有师徒之谊,我认为他二人已暗通款曲,知晓你的身份。”

  “即便老师知晓一二,便要屠遍全庄,无一活口,连无齿稚儿都不放过?!”裴宥猝然站起身,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

  谢南栀亦站起身,却是不急不缓,清雅从容。

  柔和的面容,只眼神冰冷执拧:“自古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脚踩尸骨,手染鲜血?一群无为的百姓而已,哪有我谢氏满门英豪的命值钱?!”

  裴宥低低地笑了两声,蹒跚着后退两步。

  “不愧是皇后娘娘,不愧是忠孝两全,舍小义顾大局的皇后娘娘!你何不在生下我时便直接将我掐死?岂不更加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我……”谢南栀一哽,眼底泅出些眼泪,又生生咽了下去。

  裴宥转身便走,谢南栀疾步跟上。

  “宥儿,等一等,你让我看看你。”谢南栀匆忙抓住他的衣袖,“你让我好生看看你。”

  裴宥眉目都是厌色,不假犹豫甩开了她的手。

  “宥儿!”谢南栀哽声唤道。

  裴宥已然踏出茶室。

  夜幕将皇宫沉沉笼盖,茶室早就换上了灯烛,殿门口的灯笼也早已点亮。

  谢南栀那么一唤,裴宥的脚步顿在茶室门口。

  他未再往前,却也未回头。

  “宥儿。”谢南栀不复刚刚那副冰冷无情高高在上的模样,声音略有些哽咽,“你……有没有可能……原谅母后?”

  灯烛拉出裴宥斜长的影子,将他的背影照得晦暗不明。

  他仍旧没有回头,只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我连母亲都未有过,从何来的母后?”

  再不多语,提步便走。

  是皇后娘娘吗?

  竟然是皇后娘娘吗?

  温凝想要再看一眼谢南栀,却发现自己只能跟着裴宥步行如风。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没有实体,却能感觉到自己在掉眼泪。

  很难过吧。

  自己最亲近的人,被本该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屠戮殆尽

  她似乎有些分不清上辈子的裴宥和这辈子的裴宥了,只要想着裴宥经历过这些,就撕心一般地难受。

  正月的夜晚,开始一层层地下雪。

  她跟着裴宥一路回到梧桐巷,她看到裴宥握着拳疾步走到了自己的院落门口,又蓦然顿住脚步。

  那时她为了躲他,一入夜便会早早熄灯睡去。

  他顶着鹅毛般的雪,在那寂静的院落前站了半个时辰,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无灯。

  温凝突然想起,这辈子王勤生也不在了,无人为他打扫布置书房,亦无人提前替他点好灯烛。

  没有灯烛,他也不点。

  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不睡觉,不看书,由着自己身上的雪一点点融化。

  温凝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太黑了,下雪的夜晚,没有月光。

  她陪着他由夜幕坐至天明。

  天光稍亮的时候她想,他应该好一些了吧,应该缓过来了吧。

  去查一查裴宥。

  再去查一查,皇后娘娘的一面之词而已。

  说不定……说不定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书房的门被人慌乱地推开。

  是顾飞。

  他整张脸都是雪白的颜色,急匆匆地进屋,未抬头看裴宥一眼就直接跪地:“世子!皇后娘娘……昨夜在凤仪宫自缢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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